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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阳下的老人

  街上一片红红火火、浩浩荡荡,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噼里啪啦响个不停混杂着喧哗的吆喝声,  小孩走马观花满街跑。如此惊心动魄的景观缘由是一对夫妇老来得子,加上几代单传,如同  庄稼人久旱逢甘雨;又像渔人雾海中望见灯塔,心里那股子乐劲哟,真不知该怎么形容了!心  花怒放得细眯眯的眼睛,都成了两条弯弯的细缝儿。孩子满月时,他们甭说有多高兴了,倾  尽家财也要请全村人大撮一顿,张灯结彩的,以此为孩子讨个好彩头,盼望孩子能一生平安、  健康。        “日月忽其不淹兮,春与秋其代序”几十年过去了,老妇人的老伴走了,留下的只是  一间同样经历岁月洗磨的黄土平房。“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一夜间老人雪  鬓霜鬟,眼睛深深向里凹进,时时淌着泪。要不是心里割舍不下那个因为骄纵成性而变成好  吃懒做、恶贯满盈的儿子——老凡,她早就随着老伴到那个没有贫穷与世俗的天堂再相守一  生。老凡是村里出了名的恶霸,那些善良本分的村民见了他都要绕道而行,就算大老爷们都  避他三分。他也有做痞子的天赋,整天拈花惹草的。在街上看到年轻貌美的姑娘们,情绪就  会大为高涨,哼着小调地上前毛手毛脚的调戏一番,姑娘们都会被他气得面红耳赤而破声大  骂,他是一个死皮赖脸的混球。当然,吃喝嫖赌,他也没有一样不身在其中。

       夏日炎炎,他像往常一样光顾赌档,不幸的是遇到几个资深老千把他的钱都骗走了。  老人正在吃力的晾衣服,似乎僵硬的腰经不起这么大的折腾,烙的生疼,刚想自己捶捶。头  一抬就看到,她那虽住在同一屋檐,却整天夜不归宿的儿子气急败坏的打开家门。见到她时,  厚颜无耻地对她嬉笑着,讨好地说“娘,给我点钱”。老人甭说对儿子有多恨铁不成钢,心  寒地拒绝“家里一穷二白的,没钱再给你这样挥霍了”。老凡听言态度立刻十八变,吹胡子  瞪眼的大吼“哼!都是你这个丧门星,整天摆着一副哭丧脸,害老子不停输钱,快把钱给我,  不然有你好受”。“不给”。老凡火冒三丈的冲进老人的卧室,一番乱砸乱扔,左搜右翻,  为的就是找值钱的东西和银子。老人见状立刻上前制止老凡,叫他别再把家里仅有的家具都  摔破了,这里真的没有值钱的东西。该死!这什么鬼地方,净是一些破玩意。正当老王放弃寻  找的时候,突然眼睛一亮,露出本性的贪婪,望着老人手上带着的那只晶莹剔透、翠色欲滴  的玉手镯。“拿来”!老人顺着老凡的视线看了看。一惊。“不行,那是你爹送我的定情之物”。  “你还好意思说,是他让我活的这么潦倒寒酸,要怪就怪你们无能,不能给我衣来伸手,饭  来张口的生活,你就别再磨蹭了”。随着,一把抓住老人的手,她拼命地挣扎,但最终手镯  还是被老凡抢到手,他得逞一笑。老人悔不当初,捶胸顿足地哭喊“你爹尸骨未寒,你就穷  凶极恶地欺负我这个当娘的,为什么当初还要拼死拼活地生下你这个不孝子,真是家门不幸  啊”。而怙恶不悛的老凡还是不屑一顾,拿着能换钱的玉手镯扬长而去了。老人无力地跌坐  在的地上,一片荒凉弥漫,触摸不到应有的天伦之乐,再努力也是徒劳。

       阒然清寂之所,凄凄惨惨,瓢泼大雨拍打着窗台哗哗啦啦的响个不停混杂着风吹打窗  门的声音,仿佛在出演一首旋律激昂的交响乐。轰隆一声,伴随着刺眼的白光,闪电划破了  这个不安分的夜晚,同时照亮了躺在木板床上的人儿,自从受到老凡的恶劣对待之后,老人  总是一副哀哀欲绝、病恹恹的样子。加上这几日天变,感染风寒而卧床不起,头烫的就如翻  滚的岩浆,就等待喷发那刻。可真正病的是她的心,是老凡的怒眼相对,总挑剔她是个磨人  的累赘,尽拖他的后腿,要死不死的阻碍他飞黄腾达。对她的病也视若罔闻,在外面通宵达  旦的鬼混着,回到家就如一头死猪躺下就睡,鼾声呼呼直响,一声声敲在老人的心上。苍老  的皮肤,饱经风霜的脸上,一条条纵横的皱纹,双手双脚微微颤抖,嘴巴一张一合,不知道  在说些什么,嘴里已经没有一颗牙齿了,迎风撑着眼帘,用力抵制那些泛滥成灾的绝望,淹  没了这个伤情的季节„

       满天红云,满海金波,烈日就像火球,要把整个天边燃烧起来。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  树叶缝儿,漏到她身上变成了淡淡的轻轻摇曳的光晕。老人从鬼门关走过一趟之后,就迷上  了坐在村外的河堤边上,默默地望着夕阳的方向,从不哽咽,深陷的眼窝里是老人特有的寂    静与悲哀。缓缓流水,幸福与安宁到底漂流在何方?

       “春花秋月何时了”,老人习惯性的在小院前洗涮着锅碗瓢盆。突然“哐”的一声,  盘子被人一脚狠狠地踢开,就听见老凡醉醺醺地说“还洗什么,真够寒碜,现在老子有的是  钱”。老人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只见到他红光满面,一手拿着一支上好的白酒已经喝了一大  部分,另一只手拿着一个鼓涨涨的绣着华丽图案的钱袋,可想而知里面装着不少的钱。老人  再也不能冷静自持了“你又干了什么坏事?我怎么生出你这样的儿子啊!”老凡忿忿的狡辩  “这是靠我的本事挣来的,你别碍手碍脚,我就让你沾沾边,享享福,否则,哼”!“你还在  大言不惭,你还记得你五岁的时候,偷摘农家们的果子。我得知后,拉着你一个个登门道歉,  为的就是让你能堂堂正正的,穷也穷得有尊严,但你怎么如此冥顽不灵啊”!听言,老凡似乎  看到一个韵致的妇人在一个大雨滂沱的夜晚,牵着一个稚嫩的孩儿一边撑着伞,身子被雨打  湿了也一声不吭,反而因为孩儿的知错能改而欣慰地笑了,笑得如此的甜蜜。老凡的心突然  不知被何物狠狠地撞得生疼生疼。鼻子突然酸了,眼睛湿了。他不知是否为了掩饰内心的脆  弱而不知所措地大喊“不记得,我不记得了,别再逼我”!同时双手抱着头跌跌撞撞得跑出了  大院。

       一切都是那样的安静,几天过去了,老人望着异常殷红的晚霞,她想起儿子五岁的时  候。他们是否能回到以前的宁静„„

       这些天里,杳无音信的老凡走进了一间铺面里,出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一样东西,在阳  光的照射下,本是那样的美好。

       “哎哟,刚才那个人是怎样死的啊”?“肯定是被坏人打死的吧”。“你们知道什么,  净爱瞎说,上次有个杭州富商来这里寻找出走的女儿,却被人抢了所有的盘缠,当官府找到  那个抢匪,但他抗捕还打伤了人,他们一气之下就把他硬生生地打死了”。“唉,真是可惜  了”。熙熙攘攘的大街,所有人都议论纷纷,唯独忽略了那个面黄肌瘦的老人定定的站在人  群中,没有号啕大哭,没有肝肠寸断,只是没有焦距的眼睛悄然滑下了一滴泪珠,悲了上天,  伤了大地。她扬起头迷离般看着把天染成血红色的夕阳,仿佛看到他的老伴喜笑吟吟地盯着  他旁边的妇人和她怀里的襁褓,一片喜乐融融。她浑然地向着那个方向走去,渐渐消失在无  尽的残阳里,那只玉手镯因为随着她缓慢的脚步而在她瘦弱的手臂里荡漾着„„

       次日大街小巷都传遍了这样的一个消息:听说在村外河里打捞到的那具浮尸的真实身  份是杭州富商的独生女,她却对一个穷书生一见钟情,在她爹的强烈反对之下私奔到这来。  如今她爹也差不多是百年之人了,也便原谅了她,于是启程找到这里,不幸被人抢了盘缠而  耽误了几天行程,不然也不会有这一出的悲剧了。

       此情只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一切尘嚣都归于平静,镇上人潮汹涌,又是一片  繁荣之景。